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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明珠银纱,湖心楼的装潢相当雅致奢华。

  辛禾雪说了要楼上的包房,那招呼客人的小二就领着他们上去。

  踏进包房前,辛禾雪将五十两放入小二手中,淡声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小二咬了咬银两,笑眉笑眼,“诶!客人尽管先喝茶喝酒等着,姑娘们很快就来!”

  辛禾雪身上自然无钱可用,那五十两是从太初寺少卿的俸禄里出的。

  包房内桌案茶几梨花木椅美人榻屏风等一应俱全,辛禾雪和渡之落了座。

  很快就有几位乐伎前来包房,领头者抱着琵琶,对他们盈盈一拜施礼。

  辛禾雪未曾碰任何桌案上的食物酒水,只是淡声道:“唱曲奏乐吧。”

  领头者在木圆墩上落座,随着琵琶声一响,靡靡之音倾泻出来。

  辛禾雪与渡之早已有了准备,在耳中下了禁制,以免受到乐曲蛊惑。

  只是辛禾雪还静静坐着时,却见旁边的渡之身形一歪,伏倒在桌上,似是已经睡了。

  ?

  倒头就睡?

  计划变了吗?

  辛禾雪反应得很快,也佯装伏案入睡。

  他暗自解了耳中的禁制,听见了乐伎们离开的脚步声。

  门外声音很轻,是那个跑堂的小二问:“客人可满意?”

  那个琵琶女回答:“满意,客人已经睡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歌伎带上了厢房门。

  门一掩的动作,送进来了歌舞乐伎们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因为此前房中点着鹅梨香,辛禾雪也未曾发觉这桂香。

  他瞬息心中一动。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形容的正是桂花,所以有问题的不是乐声,而是香味?

  不过这香好似对妖不起效。

  辛禾雪未受影响。

  那香是针对人族的。

  他摇晃了一阵渡之,“渡之?”

  “臭和尚?”

  渡之的剑眉紧紧皱着,眼皮震颤,神色不宁,像是梦魇挣扎一般。

  看来不能用外力叫他醒来。

  辛禾雪抿起唇,想了想,外面既然没有异动,他便随之沉入了渡之的梦境。

  ………

  辛禾雪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昏暗的红。

  有东西遮挡了他的视线。

  辛禾雪抬手将东西扯去了,这是一方红布,更确切地说,这是……红盖头?

  他放眼扫了屋内四处。

  房屋整洁干净,红烛点着,窗上、墙上四处贴着“囍”字,整个房间明红刺眼。

  红纱帐旁的梳妆台前,一方铜镜映出来肌肤雪白的青年,身上是朱红婚服。

  辛禾雪正在疑惑之时,卧房的房门吱嘎一声响了。

  发冠整齐,同样穿着朱红婚服的渡之走了进来,他似乎有些拘谨,板直了站在门口。

  最后,还是走上前来,和辛禾雪饮了合卺酒。

  辛禾雪一直在静静打量他,发觉眼前的渡之完全像是第一次见他一般,何况也没有了之前出家时的记忆。

  眼前的渡之,和凡尘俗世里的男子没有不同,发冠青丝束得整齐。

  饮完了合卺酒,辛禾雪上前握住渡之的手,试探地道:“夫君……?”

  渡之面色不改地阻挡他的动作,分开了两人的手,板正直言:“嫂嫂,不可。”

  ?

  有病?

  辛禾雪感到莫名其妙。

  这浑和尚做的什么梦?

  辛禾雪狐疑地瞥向桌上的合卺酒。

  渡之面色如常,平静道:“嫂嫂,我是周江阔,兄长还在病中昏迷不醒,我代兄长周山恒接亲行礼。”

  辛禾雪明白了,这还是一个冲喜的梦境。

第58章 失忆(13)

  辛禾雪也不知道渡之是从哪里找来的故事素材。

  总之,他忽然就成了给病重的周山恒冲喜的新婚妻子,而接亲与共饮合卺酒的新郎官却是周山恒的弟弟“周江阔”。

  莫名地,辛禾雪产生一个想法。

  周江阔莫不会是这臭和尚的俗名吧?

  他问过渡之,在出家之前的经历。

  渡之只同他说过,他是自幼被抱养到乡里唯一的佛寺,之后国僧了意大师云游时正好和他遇见,给他取名法号渡之,又将他带在身边教养,于是就到了京城太初寺。

  对于俗名以及进入佛寺前的生活,渡之并没有提及。

  辛禾雪并没有一上来就对渡之说这是梦境,周围一切都是幻梦,都是假的。

  他不认为这个梦境的破解之法会这么轻易,梦的主人在醒之前,怎么会相信这是梦呢?

  但是非要说破梦太难,也不至于。

  根据他们之前获得的信息,求名心切的读书人苏嘉在梦中写出了生花妙笔的行卷,爱钱如命的人在梦中挖出了房屋后院埋藏的黄金。

  据此规律,说明梦境是人们潜意识中所求的映射。

  甚至可以说是变相的能够令人美梦成真的许愿池,苏嘉起初确实在回家后默写出了梦中的行卷。

  所以辛禾雪不急着寻找破梦之法。

  他本体能够察觉到湖心楼的周围环境还很安全。

  既然很安全,那辛禾雪就有时间陪渡之耗,他想要知道,渡之潜意识里,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能是替兄长接亲,抢走兄长的妻子吧?

  辛禾雪瞥了一眼渡之离开卧房的背影。

  ………

  周江阔,字渡之。

  出身贫农之家,家庭是寻常男耕女织的结构,因为周父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年到头一家四口也能够衣暖食饱。

  辛禾雪立在田埂旁。

  他一身白襕衫,足踏登云履,日光下肌肤白得将近透明,满头青丝只随意用一根木簪束起了一半,余下的有如云雾披拂身后。

  气质不似是乡野人,好若神仙中人。

  周江阔,或者说是渡之,只是回眸无意间瞥见,就顿住动作,放下了手中的锄头。

  他从田地里走向辛禾雪,“这里泥泞,嫂嫂为何到此处来?”

  梦中的环境正值春季。

  堪堪才下过一场绵绵春雨,闻到的都是那股青禾栽下之后泱泱水田蒸气氤氲的味道。

  澄明远水生光。

  溪边人,柳如眉,云似发。

  不知道为何,分明是昨日大婚时才第一次见面,渡之却有种已经和辛禾雪相识已久的错觉,一见到对方,渡之感到油然而生的一种熟稔。

  辛禾雪没回答,渡之又问:“嫂嫂为何到此处来?”

  喊嫂嫂喊上瘾了?

  辛禾雪瞥他一眼,淡声道:“来看你。”

  渡之不解,“嫂嫂为何来看我?”

  辛禾雪直接道:“叫我的名字。”

  渡之流畅地改口,“禾雪。”

  青年的小字从他喉咙里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用上犹豫的时间,话一出口,渡之也是一怔。

  他们昨夜没有交换名字,他为什么知道青年的小字?

  渡之心中才升起的一点异样,很快又如同雨幕一样模糊了,他的神情恢复平静。

  辛禾雪问:“你要考今年的州试?”

  渡之点头,“是,去岁我已经过了县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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