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沈矜迟低吁了口气，摁摁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台上舒香浓用墨水瓶种的水仙花。

　　他用指腹抚摸它的花瓣，嫩叶。

　　如此娇美的花儿，却被局限在细小狭窄的墨水瓶里。

　　美好又可怜。

　　“那么多喜欢你的男生，你却偏偏挑网恋，要不要这么叛逆啊舒香浓。”

　　他哑声，很无奈地笑一下，“真会折腾人。”

　　月光明亮清幽。

　　沈矜迟站了会儿，净白的手指把花拢好，将水仙花放到更稳妥、不会被碰落摔碎的位置。

　　——舒香浓做不到自律。

　　——就只有他来帮她做到了！

　　那个曾对他说生命是一场倒计时的少女，他不想她挨打，也不想让她哭。

　　谁知道是不是某一天她就意外身亡。

　　他只想对她好一点，在她活在他身边的时候。

　　沈矜迟一直清楚的自己不对劲。

　　越喜爱的东西，越会想到失去的那天。所以每当看舒香浓活泼地对他笑，他脑海设想的却是她某天死在他眼前，漂亮可爱又冰凉的身体。

　　光那样的念头一闪。

　　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为她去做。

第13章 第十三夜

　　隔天8月31号。

　　沉寂一个暑期的校园重归喧闹。

　　协助班主任处理完报道的杂事，沈矜迟快步走下教学楼。舒香浓已经在楼门口吃着雪糕等他，旁边还围了三两个打扮时髦的男女。

　　对她的那圈朋友沈矜迟不认识，也不关注。向来好学生和差生间能交流的内容就不多。

　　他擦身走过，目不斜视。舒香浓跟朋友一扬手拜拜，自动跟上他。

　　教学楼出去的路口，有个齐刘海的女生拦住沈矜迟递了情书。她低埋头不敢看他脸，一鼓作气表白完就见后一步跟在沈矜迟背后的舒香浓。

　　——少女脸庞靓丽，肌肤雪白，嘴唇涂了东西，黑色吊带裙外穿着微透的罩衫，略轻浮、不安分的打扮。美得夺人眼球,，学校里最出风头的那种女孩子。

　　女生霎时愣了，变得不自信地小心翼翼起来。

　　“我前面等你啊沈矜迟。”舒香浓丢下一句，自觉走远。

　　柳树洒落阴翳。

　　舒香浓百无聊赖，自己手机玩不了，沈矜迟的又没拿。她远远看着少年清秀的身影，沈矜迟听女孩讲完，简单说了句什么，就走了，情书也没收。那女孩子巴巴望着他走远。

　　“我刚刚是不是妨碍到你桃花了？”走出热闹的校门时，舒香浓问，“要不我回去解释下？”

　　“用不着。”

　　“为啥。”

　　“我拒绝了。”

　　舒香浓：……

　　她瞥瞥着旁边的人。太阳烈烈，沈矜迟出了点汗，表情却看不出热，一脸清心平静。舒香浓回想刚才的女孩儿，模样软软，还挺招人疼爱的……

　　“沈矜迟，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女的……你作为雄性动物的本能呢？”舒香浓摇着头，“什么时候你能不草绝情人设？”

　　沈矜迟从眼尾看她一眼。眼珠湿黑深沉，阳光也照不透。

　　舒香浓咬住下嘴唇，打打自己嘴，“口误，口误……”

　　她聪明地赶紧小跑远，钻进前面两三百米的便利店买东西。

　　沈矜迟慢慢跟。

　　回忆她那两句话，他目光落在烈日直射的地表出神。眉头抽了下。

　　片刻，前头买完口香糖的舒香浓在便利店门口等。背着手，踮着脚尖踩自己影子。抬头目光相接时，她眼儿笑吟吟，马尾软软落在肩上，细细的两弯柳叶眉搭在瓜子小脸上，冲沈矜迟招手。

　　所有人都说舒香浓漂亮，喜欢她的男生一大堆。

　　可沈矜迟确定。

　　对舒香浓，除了从小到大习惯性地照顾和关怀，心弦毫无波动。

　　他步子稍微加快，呼吸轻微一泄。

　　爱不上人。

　　并不是他想这样。

　　包括刚才的女孩儿，这些人很美，但激不起他想爱的欲/望。

　　他可能是天生的冷血动物。

　　对一切感情麻木。

　　所有的珍惜、珍视，只因为想到失去时不给自己留遗憾的机会。

　　有一个秘密，舒香浓也不知道。

　　他其实每天都在幻想她死亡的模样。

　　“沈矜迟。”舒香浓背着手，歪头去看他低垂的眼眸，“你在想什么啊，笑一个？”

　　沈矜迟抬起眼，嘴角上弯。

　　日光下，眼神像海上温柔飘荡的浮沫。 “没想什么。”

　　-

　　舒香浓跟Wind约的时间是下午4点。

　　到临清科大后时间还早，舒香浓就提议在大学附近逛逛、玩一玩。

　　科大外的街道大学生居多，沈矜迟身上三中的蓝白校服很扎眼。旁人就看见一个冷艳俏丽的女孩，身边跟着个秀气的学生仔。

　　舒香浓吃了冰淇淋和炸串，又拉沈矜迟去娃娃机浪费了阵时间和零钱，所有玩了一遍，才快到四点。她玩得有点累，先前的兴趣渐渐磨没了。

　　“沈矜迟，我怎么感觉是来跟你约会的？”舒香浓拿着半杯果汁，靠着科大门外的小榕树乘凉，有点小情绪，“有点想走了都~”

　　沈矜迟看看手表：“马上四点了。”

　　他说着一顿，“或者你想走我们就回去。”

　　“我想走又不是真要走，人都还没见到呢。”

　　舒香浓咬着吸管，酸酸甜甜的青柠汁刚落入口腔，就见科大校门口出来个淡蓝格子衬衫、牛仔裤、白球鞋，很清爽的男孩。他朝他们走来，视线接上，笑容很温和。

　　舒香浓咽下口腔的果汁。

　　许辰风远远看见树下的舒香浓，露出微笑，目光往旁边一移，发现安静跟在少女背后的瘦高男孩。微微惊艳和警惕。

　　那男孩子肤色洁白到令人生畏，眼睛有神，也看着他。

　　-

　　天气炎热，甜品店里开着空调很凉爽。

　　沈矜迟呆了会儿就知趣地找了借口出去了，留舒香浓和许辰风单独聊。

　　虽然是第一次现实见面，但其实彼此都挺熟的。

　　舒香浓背往后靠着椅子，单手扶着胳膊，嘴唇含着吸管喝东西，眼神直接地看对面。毫不胆怯。

　　许辰风被看得略微招架不住，低头微笑，又一抬眼：“你好像比实际年龄成熟，对感情经验也很丰富，身边追求者应该很多。”

　　“没。”舒香浓放下奶茶托腮，唇角上翘，“就你一个。”

　　他干净的眼皮往沈矜迟刚才坐的位置一抬，“你小伙伴倒是看着挺乖啊，有女朋友吗。”

　　“我们年级的优等生，哪儿来的女朋友，人家只喜欢读书。”舒香浓肘着桌子，两只手把脸捧着，眼含笑意，“怎么，大哥哥不是对我朋友有兴趣吧？刚才就一直看。”

　　许辰风目光淡扫过舒香浓，微微笑。

　　他们是在个以探讨爱情和恋爱为目的、寻找搭档的群里认识的。许辰风是群主，那天进来个黑头像的女生，直接找上他。

　　平时加群的女孩儿也多，基本个个都漂亮自信，但进入陌生领域多少有些胆怯、羞涩，而这个头像一片黑的女孩儿，显然是胆气不小！

　　敢一来就找上他。

　　更可气的是，她看过他照片后，居然就不理了。也是很伤人。所以出于一点幼稚的自尊心，许辰风挑了个稍微好看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耍了一点小心机，才让小妹妹搭他一眼。

　　得知她的名字。

　　舒香浓。

　　第一印象很古典美艳，然而见到她照片，开过视频，才知道她确实是有这个资本骄傲。

　　他被晾那几个月，不冤。

　　舒香浓比他透过视频预想的还漂亮，会来事。想现在的高中生也是不能小瞧了。

　　许辰风观察了下，道：“你神态跟你小伙伴在的时候...似乎不太一样？”

　　舒香浓点点头。“当然不一样，他就像我家人，我可怕他了，不乖点他要说我。”

　　“怕他？”

　　“嗯哼。”

　　许辰风随和地带点笑意，偶尔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似乎也注意着他们的男孩。在舒香浓说到某处时，他顺带说了一句：“社团吗？我在学校组织了个心理学的社团……”

　　五点多阳光斜射，地面热气蒸得人汗流浃背。

　　沈矜迟在马路边暴晒。

　　汗珠从脸颊滑落，沿着脖子没入整洁的衣领，强光里皮肤雪白，显得人愈发清瘦。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奶茶店，视线穿过玻璃，注意着舒香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