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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屋里那些积年的灰垢擦一次可不够,阳台水槽里的水满了又泻,清了又浑,屋里一寸寸干净起来。

  那个年代铺木地板的人家还不多,黎家的地砖地板都是黎晓爸爸去给人家做装修时一点点攒下来的余料,一楼铺的是陶土砖,红砖为主,还杂着好些花砖。二楼木板的颜色大概有七八种,他已经尽量把颜色相近的铺在一间房里了。

  眼下,地板的颜色一年年的寒来暑往中变得更加深沉了,看起来竟然非常和谐。

  黎晓干累了,躺在床上吃酸橘子。

  青皮橘的皮很薄,摸起来就软软的,一剥连着白络一起撕下来,很舒爽。

  橘瓣很饱满,黎晓塞了半个进嘴,一嚼就是非常自然浓郁的橘子味,酸亮清甜地令她满足地捂了捂眼睛,甚至趴在床上滚了滚。

  “真好吃啊。”黎晓想起自己是最喜欢吃橘子的了,但仅限于青皮橘。

  超市那些金黄的柑橘她尝试过好几种,不是太没橘子味就是果皮太厚,又或者是瓤肉不够细嫩,偶尔吃到一个不错的,太贵。

  咪咪不喜欢橘子味,离她远远的,看她一连吃了五六个,忍不住‘喵喵’叫起来。

  黎晓看着它,它也看着黎晓。

  她艰难地爬起来,继续打扫屋子。

  人长大了之后,屋子就变小了。

  黎晓越干身上越热,脱了卫衣只穿件短袖,站在阳台上挽着裤腿擦那两根晾衣竹竿。

  洗衣机质量还真好,这都二十几年了,还没坏,窗帘、床单在里边‘哗啦啦’的卷洗着。

  她从前讨厌自己的屋子,因为郑秋芬总会在休息日闯进来,在阳台‘咚咚锵锵’搞一通。

  地板还有点潮,风一荡一荡就干了,还凉丝丝的,黎晓赤脚蹦了蹦,又盘腿坐在阳台门边,有些惬意地迎着风闭了闭眼,片刻后索性瘫在地上。

  她其实是个低精力的人,但这些年身边的人一直都觉得她精力旺盛,上学的时候能一边打工一边拿奖学金,工作后还有精力做私活,他们还都以为她是内向沉默的性格,天晓得,她只是累得不想说话了。

  她攒钱得还债,还舅公叔婆的钱,还有还她妈妈陈美淑供她上大学的钱。

  存够一笔钱后,黎晓其实想过离职的,但是困窘的日子过了太久,她没那个勇气停止工作,直到整个部门被砍掉。

  同事里有负担重的,简直快崩溃了,但黎晓还好,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不用上班的第一天,她就没起床,躺了一个上午,然后忽然听见钥匙丝滑开锁的声音,吓得黎晓直接弹起来。

  房东极自在地站在她的客厅里,打量着她身上的短袖和短裤,反问她,“在家啊,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他甩着钥匙巡视了一圈,也没说什么事,摸摸电视,看她一眼,进厨房里转一圈,出来又盯她一眼,在这屋里盘亘了很一会,终于要走的时候还说:“这屋里的东西仔细着点。”

  黎晓没有问他来做什么,也没有问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擅自就进来,她害怕在那种情景下跟一个男人起冲突。

  钥匙开锁的幻听声困扰了黎晓很久,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她没有接受学姐的工作邀约,而是心血来潮回了老家。

  黎晓躺在地板上,能听见叔婆在屋外的说话声。

  爷爷和叔公是两兄弟,两家人的宅基地到了黎晓爸爸这一辈才割开,依旧离得很近。

  她甚至能听见听清叔婆在跟别人谈论自己,说她回来了,说她瘦了。

  黎晓听见人声里还杂着脆脆的响动,叔婆一下下砸着什么东西,干脆而空心的,但内里有似乎还有籽,像某种梵音。

  咪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舔了舔她的脸颊,黎晓才回过神,阳台外的天空已经橘灿一片。

  黎晓爬起来给咪咪喂了点水,又逼着自己去买米。

  买米用的是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扫出来的十几块散钱,折成小超市里的米足有两斤。

  黎晓用塑料袋套着手削芋艿,芋艿滑腻腻的,时不时就从她手里滑出去,得攥得很紧,削完了六小个,手都已经酸了。

  芋艿对半切开,先煮到八九分熟了再在油锅里煎得焦黄,然后黎晓会把芋艿拨到一边去,在多余的油里下些葱末。

  这道菜比起郑秋芬的做法来,改了一点点,她是把芋艿先煮再煎,再加盐花、酱油,最后是直接撒一把生葱花。

  黎晓其他都一样,只是葱花下早了,用油煎得更加透彻,这样就没葱臭有葱香。

  “其实我也不算挑食的,换个做法我就体会到什么是葱香了。”黎晓对郑秋芬说。

  做过饭的屋子又香又暖,黎晓趴在桌上等饭熟,米饭的香气是很淡润的,慢慢沁开来。

  电饭煲还是很老式的那种,煮熟了也不会叫,只是轻轻‘哒’一声,开关俏皮地弹上来。

  黎晓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按亮了手机,发觉自己居然睡了十来分钟,但就是这一短觉睡得很透,让她整个人都松泛了些。

  小锅里烧起水,黎晓往里头加了一小勺盐和几滴油,又将浸在水里的秋葵捧起来搓洗了一把。

  城市商超的冰柜里,秋葵总是墨绿色的,棱角分明,也还算能吃吧。

  可眼下这手里的秋葵嫩极了,是芽绿色,圆滚滚的一根,还覆着细绒绒的毛。

  水里滚上一道,拨几下,浮一浮就能捞出来吃了,汁也调得简单,糖、盐、醋、酱,只是没有芝麻和蒜末。黎晓夹了一根,咬住像笔端一样的尖头,清清脆脆嚼了起来,她白嘴都能吃完一盘,沾点汁,脆嫩滑鲜。

  电饭锅里腾散开一阵雾气,黎晓有些意外地发现米饭看起来居然很莹润,豌豆绿点点,一只金红小薯仔乖乖偎在饭里,香气扑鼻。

  ‘这个价钱还能有这样的米,那还真是帮村民代卖的稻米。’黎晓用饭勺拨散了米粒,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葱油芋艿在锅里温着,黎晓盛出来吃的时候温度正好,入口微焦软糯。

  黎晓又嘬了一根秋葵,吃了半块芋艿,扒了两大口的米饭,包在嘴里慢慢嚼。

  米饭煮得硬了一点,但她就喜欢吃粒粒分明的,郑秋芬以前煮饭之前会把锅斜一下,一边米多一边米少,这样再放下去煮,就会一边软,一边硬了。

  小薯仔留在最后当甜品吃,薯肉很甜,但可能是因为天气还不够冷,这个成熟比较早的小薯仔种吃起来并不是绵绵的,而是润润的,一点筋丝都没有,简直像是在吃某种从筛网里细细篦过的昂贵甜品,只不过更清澈,更简单,更自然。

  黎晓咬着小勺子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并不喜欢把红薯都碾进饭里,她喜欢饭是饭,红薯是红薯。

  她和郑秋芬实在有许多不合拍的地方,也经常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但在那几年间,除了彼此,她们没有别人了。

  这话不对。

  其实还有一个人从八岁陪她到十八岁,如果没有分开的话,他陪黎晓的时间会比家人还要久了。

第3章 蚝壳窗

  秋分一日雨,间了两日晴。

  昨天晚上又落了一场雨,早起放晴。

  郑秋芬是秋天出生的,如果是在春天出生,那应该叫春芬,夏天就叫夏芬,不过如果生在冬天,可能会叫冬梅。

  但具体是哪一天,郑秋芬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身份证上的生日只是估计。

  黎晓爸爸的生日是七月初三,那天郑秋芬会给儿子做一碗有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

  黎晓的生日在腊月十九,也是一碗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

  她母亲陈美淑的生日是腊月廿二,就差了三天,陈美淑带她去镇上吃汉堡,问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黎晓自以为是,说:“给我补过生日啊?”

  陈美淑冷哼一声,说:“是我的生日!”

  “哦。”黎晓有点扭捏,但看看一旁的新衣服和新书包,她还是说:“妈,生日快乐。”

  陈美淑没对她说过生日快乐,但实在的东西总比空泛的祝福好。

  “你爸给你买什么了?”陈美淑有些得意地问,不等黎晓给爸爸找补,她又说:“买个屁。”

  黎晓倒仰在床尾从门望出去,看见外头干干净净的天,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回忆都驱逐出去。

  她想着接下来是割稻谷的日子了,希望晴好爽朗的天气能久一点。

  床单和窗帘晒在屋顶,昨傍晚看见雨云拉扯的时候黎晓收进来了,今天要再晾出去。

  屋顶大半是盖瓦的,但是有一处平台,方便秋冬天翻晒被褥。

  黎晓站在平台上看看左边和后边斜斜的屋顶,隐约觉得瓦片的颜色有些深浅不一,青苔也疏疏落落的,旧瓦上才有,新瓦则……

  “新瓦?”黎晓走过去细看,喃喃自语道:“谁还替我翻过瓦了?”

  舅公、叔婆、秦阿公都年纪大了,轻易不敢攀爬。

  黎晓一边思索着,一边把窗帘和被单抻平,站在围栏往下看时,只看到密密水网绕着人家、水田还有远处的青山,邻人零零碎碎点缀在其中。

  黎晓住的这个村子叫做潺坑村,小时候只觉得村头是水,村尾是水,前门是水,后门也是水,长大了才晓得自己住在一片绿汪汪的湿地里。

  听超市的老板说镇上这些年在进行湿地保护,有意在潺坑村里发展一些文艺项目,所以主道旁的房屋都由政府出资修葺过了,岛外的超市就是政府出钱做的篱笆墙和门头。

  但黎晓家处在腹地,没有沾到这个光。

  秦家比黎晓家还偏一点,应该是自己出钱翻新的。

  从高处往下看,黎晓依旧能把秦家院子看得清清楚楚,只那院子不是从前的石墙泥地乱青苔了,看起来古朴而整洁,院里也不那么杂草丛生了,只停着一辆黑色的电瓶车。

  黎晓低头往下探了探,看着院里空空的菜畦。

  其实这个季节能种的菜还多呢,先别提萝卜那些了,就是叶菜都还有一轮好熟的,但黎晓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又怎么会种下那些无人收获的菜?

  黎晓轻轻将落在围沿上的一粒小石子弹落,转身进去了。

  在屋瓦的覆盖下,楼梯顶到的地方还有个小阁楼,黎晓在那扇小门边顿了顿,伸手缓缓推开。

  这里原来都是存放一些冬被的,但现在只放了两只郑秋芬的樟木箱子,大概就是因为有这两只箱子在,所以这个恣闭了多年的小房间并没有很难闻的气味。

  阳光从高处的蚝壳窗里透进来,把这屋子照得波光粼粼,黎晓彷佛置身在海水下,周身充斥着淡淡的咸味,彷佛是谁的唇蹭到了谁脖颈上的薄汗。

  黎晓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在她的胸前里横冲直撞,挤压了她的呼吸,几乎叫她喘不上气来。

  像是过分的紧张和欢欣,又像是极度的羞耻和愤怒。

  她像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崴了一下,撞在墙上,索性贴着墙滑下来,就窝在墙角里看这空荡荡的楼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几声叫唤。

  “阿晓,阿晓。”

  老人家耳背,敲门声大得厨房的玻璃都在轻晃,黎晓撑着墙面站起身,把脚踝处蹭起的一处薄皮直接抿掉,趿拉着拖鞋忍痛匆匆下来开门。

  叔婆穿着全是泥的胶鞋,一看就是刚从水田里回来。

  她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把篓子摆在桌上开始往外掏东西。

  两根玉米,一捧茭白,还有一把还坠着紫白花扁豆。

  “炒一盘够不够?”叔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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