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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场很丑[六零]》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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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瓒一连几天被舅妈念叨是个吃白饭的,他脸皮薄自尊心强,一早听着表哥的动静,拎着个破竹篮就跟来了。
打柴他不行,一是拎不起砍刀,二是舅舅家的背篓足有他肩膀高,背上只能拖着肩带走。他倒是有心帮表哥捡柴装篓,只是……对上表哥的冷脸,沈瓒实在做不来讨好的事。
打过招呼,沈瓒沿着河沟寻摸了起来,野菜他认识的不多,羊蹄是其中之一,听表姐说,这种野菜长在臭水沟边,因其叶子长得像牛舌头,又叫“牛舌草”。
昨天表哥挖了些回家,吃着要比别的野菜汁水丰富,清脆爽口像生菜。
沈瓒大大小小地寻到了几颗,捏着个一头尖的小棍,他一路挖一路往前走。
“咦,好大一根枯枝!”沈瓒回头望了望尾巴和胖墩,两人正忙着打柴,倒是不好叫人。
放下竹篮和小棍,沈瓒双手握着枯枝的一头,拽着往岸上拖。
吭哧了半天,终于在尾巴和胖墩赶来之前,将成人手臂粗的枯枝从水沟里拽了上来。
“可以啊!小家伙挺能干的,”胖墩撞了下尾巴的肩,“快去帮忙。”
枯枝大半浸在水里,另一头的枝杈上坠满了淤泥,说实话,尾巴并不想要,不好处理。放在这晒吧,等干了保准一早被人扛走了,现在带回家,先不说守门的兵大爷让不让进城,便是让,一不小心叫上面的污泥沾了身,他可没有第二件夹袄换。
“这是什么?”胖墩抬脚拨了拨枯枝上挂着的一个乌漆麻黑的东西,“我怎么看着像只鸟呢。”
鸟!尾巴眼睛一亮,肉啊!放下背篓、竹篮和砍刀,他弯腰拎起鸟儿的一只爪子,在河沟里用水冲了冲,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应该刚死不久,没有腐肉的臭味。”
他话音刚落,鸟儿嘴一张,咳出一口水来,“咳咳……”
一口水咳出来,后面呼吸就顺畅了,谢瑶无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她此刻……像是被人倒提着脚悬在空中。
“活的!”沈瓒惊奇地蹲在尾巴身前,伸手戳了戳谢瑶的头,“表哥,这是什么鸟啊?乌漆麻黑的,乌鸦吗?”
尾巴松手将她放在地上,翻了翻翅膀和烧秃的尾巴,又捏着她的头看了看,“没见过,不过看体形不是乌鸦。去,把砍刀给我拿来。”
沈瓒一愣,“表哥你要杀了它?”
“嗯,”尾巴点头,“它身上的羽毛被火烧过,应该是哪个小子捉了放在火上烤,烤了一半,叫它给逃了。”这不奇怪,饿得狠了,那帮小子别说不拔毛就烧来吃,便是生啃也是有的。
对上谢瑶惊骇的目光,尾巴莞尔:“这鸟看着是个聪明的,免得等会儿叫它再逃了,还是一刀杀了安全。放心,回家煮了,分你一只鸟腿吃。”
“哎,”胖墩一掌拍在尾巴肩上,“见着有份啊。再说,还是我发现的呢。”
尾巴:“分你三分之一。”
胖墩一乐:“够意思。”
杀鸟如杀鸡,尾巴先放下砍刀,拎着谢瑶的头,将她脖子上的毛拔了拔。
胖墩已卷了大片的野菜叶子,只等尾巴一刀划下,接了鸟血来喝。
又惊又惧,谢瑶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多舛,先是被“人”夺了身体,接着又成了一只鸟,火烧房摔水淹的,现在……还要被人杀了吃肉,“嘎别杀我,嘎我的肉不好吃,嘎嘎别杀我……”
谢瑶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扯着喉咙大喊大叫。
措不及防之下,尾巴惊得手一松,谢瑶掉在了地上。
顾不得头昏脑涨外带一身伤痛,谢瑶一骨碌爬起来,扇着翅膀就往林子里冲。
结果晕头转向的一头扎进了沈瓒的怀里。
“救命啊!救命啊!”在水里泡了一夜,又冷又虚,谢瑶浑身没有多少劲,被沈瓒揽着,她知道自己就算从眼前的小孩手里逃出,也跑不远。心思急转之下,她双翅抱着沈瓒的脖子,可怜惜惜地哀求道,“救我,求求你救我。”
沈瓒一愣,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他竟看懂了她眼里的悲与哀,还有对生命的极致渴望。
“表哥,”沈瓒护着谢瑶往后一退,踉跄着坐在了地上,“你看它会说话,应该是只八哥,这种鸟儿在东城区一只要卖五个大洋……”
“五个大洋!”胖墩惊呼。
“不止,”沈瓒抱着谢瑶的手臂紧了紧,“听我爸说,上月他们经理买了一只,会说‘你好,早安,再见’等一些简单的句子,就要了七个大洋。这只,你们刚才也听了,说话都不带打壳的,肯定更值钱。只是……”
尾巴呼吸一窒,急道:“只是什么?”
“只是它的羽毛被火烧了,现在的模样有些丑,怕是不好卖。表哥,”沈瓒商量道,“我们带回家养养,等它羽毛长出来了再卖,倒时一定能卖个高价。”
胖墩和尾巴面面相觑,原以为洗洗就能立马卖了,得了钱买成粗粮,熬过这个春季。现在……还要等,看这鸟儿身上烧没的程度,等羽毛全部长齐没个三俩月,那是别想了。
心里的惊喜褪去,两人不觉心下一凉,他们两家的情况差不多,再没有进项,接下来就要饿肚子了。
半大小子,最怕什么,冷暖倒还能对付过去,就怕吃不饱,那种扒肝挠肺的饥饿感能把人逼疯。
“要不……”胖墩琢磨道,“下午我们拿去城东,叫卖下试试?四五个大洋不指望,能有两个就不错了。”
尾巴一咬牙,“中。”
沈瓒抿了抿唇,倒底没再说什么,只安抚地顺了顺谢瑶的背,带着她到水边,帮她洗去身上的泥和伤处冒出的血水。
谢瑶盯着水中的倒影,心里惊涛骇浪地翻滚着,八哥长这样的吗?她记得书中说,八哥通体乌黑,唔……她现在确实是通体乌黑,可她分明记得昨天自己刚醒来那会儿,身上的羽毛是彩色的。
谢瑶凝眉沉思,昨天一切来得都是那么地措不及防,她惊慌失措之下光顾逃命了,来不及细想,现在回忆起来,她怎么觉得,她翅膀的颜色是那么的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瑶思索间,沈瓒帮她洗好,并掏出帕子擦去了她身上的水滴。
“表哥,它身上的温度好烫啊,会不会生病了?”先前浸在水里还不觉得,这会儿摸着,温度高得烫手。
尾巴捏着谢瑶的喙,拨了拨她的头,“恹恹的,是不太精神。”
松开手,尾巴把砍刀往背篓里一塞,背上,拎起竹篮,“走,回去,抓紧时间把它卖了。”免得砸在手里,只能杀了吃肉。
不是不馋肉,只是他们更需要填饱肚子的粗粮。
第3章
尾巴背好竹篓,拎起半篮子野菜,招呼沈瓒带着鸟儿跟上。
怕谢瑶路上跑了或是叫了,胖墩扯了几根莆草将谢瑶的翅膀连带着尖尖的喙一起捆了个结实。
“我拿着吧?”沈瓒太小,胖墩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到手的鸟儿飞了,希望落空。
沈瓒没说话,清冷冷的眸子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伸手取过捆绑好的谢瑶,解开夹袄的扣子,用干草裹着揣进了怀里。
胖墩默默地吞了口吐沫,讪笑道:“呵呵,你抱着也挺好。”说实话,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挺怵这孩子的,别看才五岁,板着脸的模样,像极了尾巴他姑父那个文化人。
走进城门,往右一拐,顺着城墙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石道,视野猛然一扩,由木板或是土坯做的承重,盖以油毡、稻草、石棉瓦的简易房,杂乱无章地耸立在眼前,脚下铺就的青石褪去,坑洼的泥土地朝前一路弯曲延伸,污水横流,异味扑面而来。
三人越过一栋栋由树枝扎就的篱笆小院,踩着两根横木跃过一条小河沟,胖墩与两人分开,相约等会儿在这儿汇合。
尾巴步伐加快,很快就将沈瓒甩在了后面。
沈瓒远远地望着表哥推开篱笆进院,解开夹袄的扣子,掏出谢瑶,扯去她喙上的莆草。
怜惜地抚了抚谢瑶的头,他道:“我放你离开吧?”
谢瑶头痛欲裂,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睁眼都费劲,她心下清楚,跟着小孩她尚还能有一线生机,离开,那她离死也不远了。
张嘴叨住他的衣袖,谢瑶摇了摇头。
“不走啊?”沈瓒秀气的眉头拧起,小嘴紧紧地抿了抿,“那行吧,等会儿到了东区,我尽量帮你选个好点的主人。”
不是不想将它留下,而是小小的沈瓒清楚地知道,自己违抗不了表哥和胖墩。另一方面,那便是小鸟病着,他没钱给它找医生看病。
尾巴放下背篓、竹篮,还不见沈瓒进来,不由得心下一突,他表弟他知道,小姑去后,姑父亲自带着教养,脑袋瓜子聪明着呢。没看过来半月不到,便将他们家的人摸得透透的,枉他娘还自以为小孩儿好拿捏,叫几声穷,哄两句,人家就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掏出来给了家里,就是几身好衣服也拿去典当换了吃用,其实……尾巴想着冷嗤一声,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心眼多着呢,最起码身上的小金锁、姑父那些同事好友的电话地址就藏着哩。
怕小家伙使坏,尾巴大步走到门口,看到被他从怀里掏出的鸟儿,双眼陡然一缩,“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沈瓒撩起眼睑看了表哥一眼,一手抱起谢瑶,一手拎起竹篮在尾巴的注视下走进小院。
说是小院,那是真的小,一背篓木柴摊晒下来,就占了院子的一半空间,另一半牵了根麻绳,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
土坯垒起的两间屋子,一间住了他舅和舅妈,另一间用个草帘子隔开,一边睡着十五岁的表姐,一边住着他和表哥。
依着房子的山墙用木板油毡搭了个小小的厨房,沈瓒进院,他表姐苗妮正端了野菜糊糊往门口支起的桌子上摆,他舅是个挑担客,这会儿应该在码头忙活,舅妈和表姐平常便接了衣服回来洗补。
“小瓒回来了,”李凤丫收起针线,双眼扫过他怀里抱着的鸟儿,目露惊喜道,“抓了只乌鸦吗?给舅妈吧,等会儿舅妈出去给人送衣服,顺便将它拿到粮店换把麦麸,回来给你煮粥喝。”
“舅妈,”沈瓒抱着谢瑶往后一连退了两步,避开了李凤丫的手,面对她敛起的笑脸,解释道,“它不是乌鸦,是只会说话的八哥,老值钱了,用过饭,我和表哥准备拿着它去东城区卖了,得了银钱给家里买上粗粮。”
“八哥?很值钱?”
“嗯。”沈瓒点头。
“拿来我看看。”
沈瓒安抚地摸了摸谢瑶的头,将她递了过去,“舅妈,你放的有治发热的草药吗?它生病了,这样拿去卖,怕是要减价。”
李凤丫解开谢瑶身上捆的莆草,拎着她的翅膀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体温,狐疑地看向尾巴,确认道:“真是八哥?”
“说话很流利。”至于是不是,他也不知道。
李凤丫心里估量了下,把手里的谢瑶往沈瓒往里一丢,“等着。”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受了凉,切片老姜,熬碗姜水那是预防,真病了火罐一拔,盖上被子捂上一身汗,熬着熬着也就好了。
取了块老姜,李凤丫又寻了颗儿子前天在野外挖回来的野葱,葱须和着姜片,添上半碗水,就着灶里的余热丢了几把干草,“行了,先吃饭,吃完饭也就熬好了。”
野菜糊糊吞到嘴里又苦又涩,最开始吃着还难以下肚,习惯了也就好了。沈瓒一气喝了半碗,剩下的一半凑到谢瑶嘴边,轻声哄道:“吃点东西,病才好得快。”
李凤丫张了张嘴,索性别开了头,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吃的是那小子嘴里省出来的,八哥的价钱卖得高了,还是自家得利。
谢瑶双眼微微张了张,又缓缓闭上了,浑身难受得要命,她实在没什么力气爬起来吃东西。
沈瓒想了想,掰开她的嘴,一点一点往里灌,灌了一半,谢瑶缓过一口气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喝了吗?”沈瓒松开手。
谢瑶没说话,头往碗里伸了伸,沈瓒忙将碗倾斜,让糊糊流到她嘴边。
半碗糊糊喝完,沈瓒将谢瑶重新揣在夹袄里,舀起缸里的清水,冲了冲碗筷,把洗好的碗筷放进几片木板订起的碗厨里。擦了擦手,沈瓒坐在灶前的小凳上掏出谢瑶,就着灶里的余温帮她烤起了还微湿的羽毛。
等羽毛烤干,锅里的姜汤也能喝了。
不等沈瓒端了姜汤来喂,谢瑶便挣扎着跳下地来,迈着两只小脚踉跄着往外冲,她想上厕所,肚子憋不住了。
“去哪?”沈瓒伸手抄起她,猜测道,“不喜欢喝姜汤?”
“不……不……”谢瑶扇着翅膀拍了拍他的手臂,“要上……上厕所,快点……”她要哭了,真的憋不住了。
“噗”一泡姜黄的液体喷在沈瓒前襟上。
沈瓒:“……”
谢瑶捂了捂脸,“对不起。”
沈瓒眉锋拧起,将她放下,脱了夹袄放在小凳上,端了姜汤给她,“喝了。”
谢瑶移开翅膀,羞愧得不敢抬头,虽然眼前这位还是个小萝卜头,可她还是好羞/耻啊,当面……那啥,太丢脸了,“对不起。”
头一伸,谢瑶将自己埋在了汤水里,半碗姜汤喝完,她身上隐隐冒出一层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