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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他说过他是个坏东西。

  她神色诺顿,唇瓣微张,但终究没说什么,只别开眼。

  还在想着怎么把人诓到某些漂亮踏青地、吃些当地小吃美食的蒋晦察觉到了异常,疑惑。

  也看了看自己玩弄的花枝,他一怔,更不解了。

  他干嘛了他,她就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直到瞧见前头言似卿那精致小耳朵上的些许绯红,后知后觉的,他松开了手。

  耳根也红了。

  他想解释,又不好解释。

  他不是那意思。

  怎么办啊,这可太冤枉了。

  他在她心里都成啥样了?

  蒋晦再次纠结前面的冒犯,当时是真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想着哪怕让她此后余生想起自己时厌憎三分,也足够让他觉得不虚此生,好过相忘山海。

  结果,峰回路转。

  她是早就把自己打入下作人行列?

  在她心里,自己还不如那姓沈的呢?

  至少她了然其不堪下的上进,半点不曾怪罪。

  对自己.....都气到喊他名字了,骂他混账。

  自己跟那何县令比下身高,她都觉得自己像轻狂乖张的孔雀,满眼疏离。

  可怕的是她当时的判断是对!的!

  因为他只是纠结,没后悔。

  唯有这次是真冤。

  蒋晦心急火燎的,下意识剐蹭了下手背上的疤痕,痒痒的。

  被他挠地发了红。

  ——————

  等李鱼等人大发雷霆恐吓了这群一姓抱团的村民后,言

  似卿才慢吞吞走上去。

  李鱼不知道已经暴露,还踩着小随笔朝言似卿跑来,乖巧软萌像兔子,“言姑娘,幸好还没下葬,尸体就在那呢。”

  “就用草席裹着。”

  她加重了“用草席裹着”这句话,还斜瞥那刘广志。

  刘广志大抵心虚,低头不语。

  言似卿也看出这人是赌徒,赞同李鱼的观察,草席摊开,尸身比原来的躯体肿胀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身上有伤,额头跟腿脚都有,但看着不像是打斗伤。

  大理寺的仵作上的手,先粗验,言似卿在边上看流程。

  陈絮看着自己姐姐身上浑身的伤,手语问:“是被打的吗?”

  仵作看不懂,还是李鱼用半寒碜的手语理解了些许,帮她问了仵作。

  但李鱼心里纳闷:陈絮突然这么问,是陈月以前被刘广志殴打过?

  她掀了下陈月袖摆,往上看了看惨白且已有尸腐青筋的手臂,发现上面并无什么陈年疤痕或者淤青。

  不远处的刘广志听到了,大怒,大声否认,又开始骂陈絮,“你个小娘子管东管西,你姐早已嫁我,你哪里来的那么破事非要掺和,我还没说她白费钱财,半个蛋也没下过,还敢自杀,晦气....”

  他满脸燥红,骂骂咧咧,神态都带着几分癫狂,见陈絮待在李鱼跟言似卿这几个女人身边,边上至多一个老头儿仵作,他就没了脑子,一点都不带怕的,还要凑上前来,结果还没凑上两步。

  手贱的世子殿下从言似卿后面走出来了。

  药香逼近。

  但一副漂亮极致的皮囊后面还有一副漂亮皮囊。

  视角仿佛轮转,言似卿闻到了气味的相近飘染,侧步移开,一步两步,后面挪过来的人就很自然地站在了她的位置上,仿佛护了那整个村的人怒目而视的陈絮周全,也随手折了路边的野树枝,随手抛掷。

  咻!

  那树枝直接跟小箭一样插在了刘广志的鞋子前面,入土三寸。

  蒋晦傲性,抛开极个别的某人,对谁都一视同仁,早就不耐烦这人屡屡上前动手动脚。

  案子真相是一回事,但既然大理寺介入了,陈絮作为苦主迄今唯一的至亲,也自有她主张查案的诉求,这些人如此恶劣,不过是因为陈絮是个女子,还年少未婚,在他们眼里就不像是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合法之权。

  更别提这些人还满口陈月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容不得别人插手芸芸,这话完全触怒了蒋晦。

  他可没忘刚刚大理寺里面的茬子呢。

  也想起了言似卿嫁给沈家后,固然有她自己几次抉择的主导之意,但世道如斯,若非周氏为人好,早早松口,她再有主见,在徐家当时也式微的前提下,她也很难脱身。

  蒋晦就是想到了言似卿的艰难,再想到才见识过沈藏玉比他以前预判的更难堪内在,越发愤怒。

  这刘广志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从哪得的底气,对大理寺都有几分挑衅,莫非背后有人?

  蒋晦不在乎。

  那一身的戾气就是穿着女子优雅的飞天舞裙装都掩不住,斜瞥俯眺似的,语气飘着冰丝似的,“那坑是给你自己挖的?”

  “李月之死未必自杀,我看你倒有这个想法。”

  “本殿下可以成全你!”

  刘广志一只脚都还没敢踩地。

  若钊等人集体斜瞥,集体拔刀,刷一下,他跟那几个堂兄冷汗下来了,吓得齐齐后退,退得狼狈,撞倒其他人,还有栽倒在地的,还有直接跪地求饶的。

  村里人也都安静了。

  “本殿下”这个自称,还真是通杀。

  言似卿最早就体验过这人一开口就自持身份震慑人心,也是被碾压的对象,但她后来体会到的就不太一样了——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完全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自报家门。

  李鱼等人再不需要呵斥他们。

  一下子分外安静。

  皇权真是个好东西。

  ——————

  李鱼阻止了他的辱骂,仵作也对陈絮解释:“应当不是。”

  仵作:“是撞击伤,皮肉里面还有碎石棱角。”

  “从古井跳下去后,下面可能有些坚硬石头,因此伤及头骨皮肉,伤势很重。”

  “若是未有药毒之上的作用,人之死因大概就是失血过多,而且.....她可能在井下待太久了,现在时节一旦入夜,山中很冷,尤是井下,阴寒之气重,人一旦失血过多,本就虚弱寒冷,再受此阴寒,结果如斯。“

  仵作很客观,结合尸检做了判断,倒也契合衙门那边的论断。

  人,看着确实不是被人谋杀的,死因乃落下井底重伤,长期不得救,如此孤寒而亡。

  这很惨,对于亲人而言更是不能接受。

  因为,她是在井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死去的啊。

  那段过程得多痛苦。

  陈絮压着哭音,她知道许多人在亲人受害后,会嚎哭大叫去叫喊官府人员再查结果,但她也知道世人能感同身受少,何况这些司法官人们所见的奇门惨案不计其数,怎么可能次次与苦主共情,只会觉得不耐烦,反得恶感。

  所以,她努力压着痛苦,也不管那边刘广志的冷笑指责。

  刘家村的人闻言已是理直气壮,都跟李鱼投诉了。

  李鱼也头疼,真是自杀?

  她观察了下言似卿平静的神色,却发现言似卿也在看陈絮,似乎在思索什么。

  李鱼有点疑惑:认识?还是因为怜悯这小姑娘呢,要么就是从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就观察案情有变?

  白马寺案时,自己留守长安,待门人们回归,将那边细节广为传播,不仅仅是免了大理寺上下大罪,他们对她之断案能力仰慕不已,没去白马寺的痛心疾首,但她也从这些细节传闻中品出三分:这位查案,很不喜欢拖泥带水,但凡开口就是尘埃落定,听说喜欢“一日事,一日毕”,若是已有定论,无论何人,何情,何恩怨可悯,她都不改姿态。

  所以,若李月真的是自杀,已成定案,那她应该直接对陈絮说结果,给一个体面,成全此事收尾。

  不必再废心力。

  毕竟不管是她还有世子,都不是什么闲散之人,手头也有许多事。

  上面那么个大案,跟他们就有息息关联,怎么可能轻易来查一个小案。

  会亲自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什么。

  李鱼眼珠子一转,问仵作:“若是死因明朗,那问题在——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他人干扰而掉下井底?”

  她也不单只问仵作,也问了村里人,问古井在哪,又是何人何时发现的。

  不论证人还是死亡之地,都得仔细道来。

  这些都是查案的必经流程,等所有结果都指向自杀,那才是真的自杀。

  发现尸体的人倒是在场。

  唯唯诺诺的一个老妇,她可没刘广志赌徒这般肋下插翅,动不动叫板大理寺,跟喝了假酒似的,她对李鱼的询问知无不言。

  最近夜里冷,老人家受不了冷,家里柴火不够用,她生熬了大夜,一大早就上山砍柴,柴火等,于寻常百姓家并不是可以随便获取的,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林地木业,每一根树都有自己的归属,她怕惹来麻烦,就走远了一些,来这边偏远的野林子,这样不会有归属冲突。

  这也是村里缺根基的贫苦老人都会选的路。

  “我还遇见了其他人哩,只不过他们各自在那边,嫌这里路不好走,我不管他们,我就来了这,砍一些干树枝准备拖回家晚上用,未曾想,闻到一股味儿....”

  她年纪很大了,七八十,也算高龄长寿,而且体格比其他老人好很多,不谈也不敢一个人走这边崎岖的山道,来这么荒的地方。

  年纪大了,在这村子送过不少人生来死去的,见过不少尸体,没那些小年轻们避讳,抬手颤颤悠悠指了下东面野林子。

  “那边,那边有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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