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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第61章

  自从决定嫁给陆沣的那一刻起, 宋蝉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知道,作为陆沣的妻,她合该将身心献给他。

  然而她身上背负着许多无法对陆沣说的秘密和无奈,真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 宋蝉心中只剩下无数的犹豫与挣扎。

  宋蝉站在房门口, 目光落在陆沣的侧脸上。

  陆沣半倚榻边, 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专注而平静。融融烛光勾勒着他清俊的轮廓,宋蝉怔在原地,明知此刻应该上前, 却迟迟无法迈出那一步。

  直到陆沣察觉到动静, 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门边:“阿婵, 你不过来吗?”

  陆沣温润的声音落入耳底, 宋蝉陡然清醒。

  她刚沐浴完, 墨发还带着湿意, 半干的长发顺缕散落在胸前,发尾的水珠悄然滑落, 恰好滴在她颈下的一块淤青处。

  那是昨夜陆湛留下的痕迹,尚未消散。宋蝉急忙抬手掩了掩衣襟, 生怕陆沣察觉到什么。

  “头发还没干透,现在就睡怕受寒, 明日起来会头疼,我先等头发干透再过来,夫君若是累了便先睡下吧,不必等我。”她将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沣目光依旧温和:“你去吧, 我等你回来。”

  宋蝉找了个借口,便匆匆转身回到盥室。

  宋蝉倚靠在盥室门后,心跳如鼓,思绪杂乱。

  今夜陆沣若是想要,她也无法借口逃避。

  可她身上陆湛留下的痕迹尚未消退,若是让陆沣看见,她该如何解释?

  思虑片刻,她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匣,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

  那是她特意准备的,本是为了在新婚之夜应对陆沣的亲近,今夜又要派上用场了。

  宋蝉将药丸放入体内,又等了一会儿,才从盥室走出。

  暖黄的烛光流淌,映照出宋蝉那张清艳如雨后芙蓉的面颊。

  她缓步走向陆沣,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显现出一种别样娇羞的韵味。

  行动间,贴身的纱衣起伏如缓浪,勾勒着她恰到好处的曲线,以及那不盈一握的楚腰。

  陆沣见宋蝉走近,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追随着她的步伐,眸光不禁沉了几分。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缱绻的氛围。

  宋蝉在榻沿坐着,缓缓阖上眼,极力掩盖心中的翻涌,微微颤抖的肩膀仍然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陆沣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肩,指尖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覆盖着她的肌肤,宋蝉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感受到他的手掌缓缓下移,腰间的衣带随之落地。

  宋蝉的呼吸逐渐急促,直到身上最后一件里衣也被慢慢褪下,她才感到身下一阵暖流涌过……

  “夫君,我……我好像来癸水了……”她不敢看向陆沣的眼睛,唯恐他看出自己脸上的慌乱与愧疚。

  陆沣一愣,目光落在榻上那抹刺眼的血迹上,神色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他随即起身,语气依旧温和:“无妨,你先歇着,我去叫侍女来收拾。”

  宋蝉看着他披上外衣,转身向门外走去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涩。

  这本该是个多么好的良夜,若非有难言之隐,她又何苦这样欺瞒自己的夫君?连最基本的敦伦都无法做到,还算什么夫妻。

  陆沣走出房门,叫来了侍女收拾床榻,自己则站在廊下,任由夜风吹拂脸庞。

  微凉的夜风拂面,却未能消散心头的躁意,陆沣低叹了口气,兀自向着客室的方向去了。

  *

  自从宋蝉出嫁后,陆湛便总是独自宿在千鹰司,今夜也不例外。

  上次他执意回府参加喜宴,已是悖逆圣意,惹得晋帝龙颜大怒。

  若非此时大业未成,晋帝还需要陆湛这枚棋子制衡文官党羽,加之两人年少时的那点微薄情分,光这一道违逆皇命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五马分尸。

  或许是为了平息晋帝心中的怒火,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些日子陆湛彻夜查案,处置了不少渎职的官员。

  每当快刀划过那些人的肌肤,看着他们受尽折磨、哀嚎求饶的惨状,陆湛方能从中找到几分快慰,那些被宋蝉背叛的不甘与屈辱,才能稍稍消散些许。

  明日要回府参加家宴,为避免路途劳顿,陆湛才从千鹰司离开回府。

  将近东苑时,于夜晚的暗道上,陆湛看见一道行踪鬼祟的身影。

  “谁在那里?”声音虽不高,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道身影猛地一僵,明显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走近。

  皎白月色下,逐渐显现出一张怯生生的脸。

  陆湛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就认出这是陆沣房中的丫头。

  那丫头害怕地低着头,手中还抱着一箩筐布料脏衣,其中一件锦缎里衣格外显眼。其上蝶恋花纹的绣样、藕荷色的绸缎,分明就是宋蝉最喜欢的那件。

  陆湛眉头微微一皱:“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的在合理做什么?”

  府里无人不惧陆湛威名,那小丫头早已吓得腿软,咣当一下跪了下来,筐里的衣料散落了一地。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要将这筐子脏衣服送到浣室。”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公府各房的衣服都是送到浣房,统一由浣娘清洗,这说辞倒也不假。偏偏陆湛眼尖,一眼就看见那里衣上沾着的血迹。

  他的眼神骤然一冷,俯身攥住那小丫头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衣服上为何有血?送个衣服,你又何故如此遮遮掩掩,特意择小路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刃,刺得那小丫头浑身发抖,“还不快说实话。”

  小丫头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哪里还敢隐瞒,结结巴巴地说道:“三爷明鉴,我当真没有!不过是大公子刚行房事,见了血,嬷嬷让我去送这些脏衣,特地叮嘱我从小路走,别让人看见,免得惹了闲话。”

  她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抖如筛糠。

  看着陆湛的脸色愈发沉冷,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她早就听府里的嬷嬷们私下议论过,三爷行事狠辣无情,手上沾的血比上元节府里挂的灯笼还要红。

  今夜竟好死不死被他撞见,哪还有自己活命的机会?小丫头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谁知陆湛一言不发,竟然缓缓松了手,只是直起身子,径直向前离去了。

  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越发修长,生出几分孤冷与肃杀。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近乎压抑彻骨的寒意。

  不知是怎么走回的房间,守夜的侍卫看见他突然回来,赶忙向他行礼。陆湛恍若未闻,只静声迈进屋内。

  陆湛坐在桌前,未曾点灯,屋内一片漆黑。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书案的边沿,檀木的质地冰冷而光滑,刺得他指尖冰凉。

  那小丫头后来又继续说了什么,陆湛一字未听进去。

  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句“大公子刚行房事”,和那件沾了血的、藕荷色的小衣。甚至前两月,她还穿着这件小衣,在他的怀里不住落泪,而如今……

  陆湛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深深嵌入案台,眼底泛起一层阴冷的寒光。

  数不清过去多少个夜,他总会将宋蝉抵在这案前,扣住她的纤纤细腰,在她的耳边低语。

  他说,你的细腰,便是对付陆沣最好的美人刀。

  每当他说出这句话,宋蝉都会难以抑制地颤得更厉害。

  如同风雨中摇曳的花枝,被风雨侵袭,无助而脆弱。他并不会轻易放过她,只会掠/夺得更加凶狠。

  但现在,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尽是她却在陆沣的榻上婉转的模样。

  陆湛就那样僵坐着,体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火焰在四处窜动,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忽而,他猛然起身抽出腰间佩刀,一刀狠劈向书案,随着刺耳的裂响,檀木书案生生断开一道狰狞的裂痕。

  侍卫匆匆循声进屋询问:“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陆湛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他周身凛冽的寒冷。

  “你去告诉逐川,让他细细搜查纪表姑娘近日的行踪。与谁来往、有什么安排行动,都要一一查明,不得有半分遗漏。”

  侍卫走后,陆湛缓缓坐回椅上。

  侍卫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屋内再度陷入死寂,只剩下陆湛沉重的呼吸声。

  他缓缓坐回椅上,左臂的旧伤因方才那一刀而崩裂,牵引着骨头都阵阵发痛。猩红的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坠落在地上。

  宋蝉的确变成了最好的美人刀。

  这可惜,这把他亲手养出来的美人刀,一刀一刀,全都剜在了他自己身上。

  *

  陆沣特意请了京中有名的风水先生择了个吉日,九月初六,正是开张的好日子。

  没过多久,他赠给宋蝉的那间香铺很快便顺利开了起来。

  陆沣在其中费了不少心思,不仅引进了上乘的香料,还特意从江南请了几位调香师傅,再加上宋蝉别具巧思的新方子,香铺的香品一推出,便与那几家老店拉开了差距。

  不过短短几日,香铺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成了名门女眷们争相光顾的新去处。

  宋蝉身为公府的少夫人,虽不能在店里抛头露面,但私下里京中的贵妇们都知道这是陆家的店铺。

  陆国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陆沣身为嫡长子,是顺理成章的继位人选。不少贵妇借机与宋蝉交往,想要趁机拉拢关系,攀上陆家这个大山。

  这一日,吏部侍郎家的李夫人特意递了帖子,邀宋蝉去京郊红叶林赏秋。

  李夫人性格爽朗,言谈风趣,与宋蝉一见如故。

  两人沿着林间小径漫步,李夫人笑着与宋蝉谈论京中趣事,又细细询问香铺的香品,言语间对宋蝉满是赞赏。

  宋蝉心中愉悦,二人相谈甚欢,临别时还约了下次再去城西打马球。

  告别李夫人后,宋蝉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中诸多感慨。

  香铺的生意蒸蒸日上,陆沣待她温柔体贴,日子似乎正慢慢走上正轨,这些都是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轻轻掀起车帘,望着窗外红林尽染的山谷,心中满是宁静与满足。

  但只一瞬的功夫,马车行至一处陡峭的山路时,拉车的马匹不知何故忽然受惊,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任凭车夫拼命拉扯缰绳,也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马车一路剧烈颠簸,失控地向前冲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宋蝉紧紧抓住车内的扶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已跃出山路,直直冲向前方那道无尽的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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