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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东家,锦鸿在杭州的铺面让人给查封了。”春枝忧心忡忡道。

  “什么?”正在屏风后面洗澡的明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五月末的杭州已经很热了,她身上穿的却还是北上时的厚单衣,才进城门口就捂了一身汗。

  春枝翻出一件浅藤萝紫色的菱格全孔罗衫,配了纱裤,绕过屏风,放到浴桶边的衣架上,“说是偷逃税款。”

  嘶,这可棘手了,明月突然想到什么,“城中被查封的只此一家吗?还有没有旁人?”

  春枝一怔,“哎?这个我们还真没注意。”

  明月出来擦干身上,换过新衣裳,拿大手巾绞干头发,隔着门对外吩咐起来。

  苏小郎主动请缨,“我去找人打听。”

  “我也去。”苏父紧随其后。

  “去吧,快去快回,小心为上,若有衙门的人在,不要往上靠。”明月道。

  “哎!”父子俩一阵风似的卷出去。

  春枝帮明月扇风,“锦鸿铺面被封,听说账本也被一并带走了,凡是与他家有过交易的,都顺带着被查了。衙门的人已来过这里,要看咱们和锦鸿的账本,我同他们争论几句,给隔壁谢夫人听见,过来调停,最后只看了当初您和锦鸿签的文书就走了。”

  文书中明确分派了各自的责任:明月这边不包税,安分纳税也好,偷逃税款也罢,都只管找锦鸿。

  果真被翻出账本来,霞染可就瞒不住了。明月暗道侥幸,“该好好谢过人家。”

  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

  “我已送过重礼了,谢夫人退了一半。”春枝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帮着明月换衣裳。

  “嗯,这可得记个大人情。”明月搓了把脸,“对了,吴状师的人来过吗?”

  “六天前刚走,”春枝给她看账本,还有来取货之人留下的按了手印的吴状师的亲笔信,“照您在信上说的,三种花样,每种取了两匹送他,没收钱。另外每种要了八匹,一匹一百四十两,一并带走了,都是从原本准备给锦鸿的那批货里扣下的。”

  因明月临行前就交代过,说吴状师的人可能过来拿货,故而交接非常顺利。

  “说到锦鸿,五月底了,他们的人来过吗?”这笔账很简单,明月简单瞄了一眼就把账本合上放在一边。

  过了这个月,霞染便可借薛掌柜和吴状师之手卖往全国各地。

  “铺面查封当日就来过了,”春枝说,“可是他家几个管事儿的连着账本和家当都被衙门贴封条带走了,来的是两个面生的小伙计,只带着一个管事的印章,并无其他信物,也没有足够的银子,空口要货,说什么打欠条。我和七娘都觉得不妥,商议了一回,没给。”

  “嗯,没给就对了。眼下正值锦鸿的多事之秋,谁知道那两个伙计是他们管事儿的临危托付?还是眼见着树倒,趁机偷了印章,想要趁火打劫来的。”

  霞染的本钱虽有限,卖价却高,一匹就一百多两银子呢,若贸然给出去,回头银子收不回来就坏了。因进价未对外公开,又不好明着报官,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明月深深地吐了口气。

  京城局面已打开,其实锦鸿结果如何,她倒不怎么在意。

  她关心的只是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好在苏家父子很快就回来了,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将得到的结果说给明月听,“东家,都打听清楚了,这几天前后脚被查封的铺面一共有四家,另外有一家贩盐的,两家贩茶叶的,罪名都是偷逃税款。”

  一听有四家,明月狠狠松了口气,笑道:“好了,此事与我们不相干。”

  知道没有被针对就放心了!

  心事一去,院子里的气氛顿时轻快起来,苏父还有心情嘀咕别家了,“盐贩子啊,听说一抓一个死。”

  有犯盐和犯茶叶的对比着,锦鸿这个贩布的都像小打小闹了。

  盐铁茶官营,并非由官府亲自往外卖,而是朝廷每年都会对外发售数量有限的“引子”,由各地财力雄厚的豪商巨贾竞价,价高者得。

  当然,“价高者得”只是明面上的说辞,真想得偿所愿,人脉、靠山缺一不可。

  取得“引子”的商人便具备了与朝廷合作,贩卖盐铁茶等物的资格,没有的就是私贩,要杀头的。

  每张“引子”都明确了商人们可以贩卖的数量,根据凭证去官营作坊内拿货,所得利润的大部分上缴国库,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

  这几样买卖本就是重利,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挣钱哪有个够呢,久而久之,难免有人渐渐不满足,经常在明面上卖朝廷的货,私底下则偷偷贩卖私货,逃避税款、谋取重利。

第62章

  休整一日,第二天一大早明月便去隔壁拜访谢夫人,将武阳郡主赏赐的十二花神发钗中的牡丹钗赠与她。

  牡丹富贵端庄,明月本人却如荒原中的野草,挺拔又尖锐,二者着实不搭。况且谢夫人乃七品孺人,有品级的敕命夫人,正衬牡丹。

  原本谢夫人不肯收,“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难不成来日我这边起了火,你们的人也坐视不理?不过几句话的事,不值什么。况且前儿你那管事已正经谢过了,我又怎好再受你的礼?”

  “话虽如此,终究是看您的面子,或许于您只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却是大大的幸事。”明月将单独配的长条锦盒推过去,“说来此物乃机缘巧合京中贵人所赐,可我是什么身份?只好供起来,岂不可惜?思来想去,所识之中也唯有您配得上。”

  京中贵人?谢夫人伸出去的手马上迟疑起来,指尖流连在锦盒表面,口中轻轻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已将那锦盒打开,果见一朵银丝穿米珠攒的重瓣牡丹怒放。整朵牡丹不过核桃大小,但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巧,轻轻一碰,那花瓣便颤巍巍抖动起来,栩栩如生。

  谢夫人立刻就不舍得放下了,又翻看底部方戳,惊喜道:“当真是好东西!啧啧,瞧瞧这银丝,外头如何拉得这般细长匀称?”

  一根钗子而已,莫说是银子的,即便是金子的,又能值几个钱?要的便是这份工艺!

  据说最厉害的能工巧匠可以将金银拉成比头发还细的丝,然后再用金银丝攒首饰,取其灵动精巧之意。

  眼前这朵牡丹便是这样的攒丝工艺,虽不至于发丝那般细,但通体匀称,无一丝累赘,已是外头难见的好东西。

  当然,最难得的还是那个戳!

  是真真正正京城专供贵人府邸的官营作坊出来的!

  谢夫人爱不释手地赏玩许久,又半真半假要往匣子里放,“此钗难得,想必也是你的心爱之物,我又t怎好夺人所爱?”

  明月心下了然,伸手去拿发钗。

  谢夫人顺势松手,就见明月接了钗子后起身,微微欠身,将发钗往她云鬓间一插,复坐回去欣赏,赞道:“高贵典雅,果然极衬您。”

  好话谁都爱听,谢夫人心下欢喜,抬手轻触钗头,“瞧你……既如此,我便生受了。”

  她的丈夫官居七品,外头瞧着虽好,可在官场之上位卑言轻,更远离京师,少见圣颜,何曾见过此等赐物?自然不舍。

  收了发钗,谢夫人待明月更为亲昵,忙命人煮上等好茶,品时令鲜果,“你是去过京城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茶且将就着喝吧。”

  若论别的,杭州或许稍逊一筹,可论及茶叶,自然遥遥领先,明月便知她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当下笑道:“京城大人物多着呢,我算什么?不过是看人家的面子,捎带着罢了。”

  谢夫人便问:“是之前高中二甲的那位杨相公不是?如今只怕是翰林了吧。”

  “正是他家,”因之前杨家人来送礼时便见过谢夫人,此事无需隐瞒,“他夫人极宽和……”

  是他家,却非他本人。

  谢夫人自不知杨逸之妻姓甚名谁,更不知她与武阳郡主的关系,只是羡慕。

  翰林啊,多好,如无意外,一辈子都不必下放。

  “我年纪轻,资历又浅,自己本分做买卖,便当全天下的人皆是如此,”说多了就成炫耀了,只怕适得其反,明月立刻叹了口气,适当流露出一点茫然和后怕,“哪知竟遇着这一遭,昨儿我那管事同我说起,着实吓坏了,若非您……”

  “嗨,自来人心难测,这样的事多着呢!”谢夫人很是习以为常地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问过了就完了。日后倘或再有人来聒噪,只管来寻我!我虽无甚大本事,帮着说几句还是可以的……”

  都是本地水司衙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弯弯绕绕总能遇得到,便是半个自家人,轻易不会得罪。

  得了这番话,明月才算放了心。

  晚间林劲松回来,发现妻子并未像往常那样迎出来,只顾对灯揽镜自照,过去一瞧,“呦,这钗子倒很精巧,今儿才买的?”

  “只怕没处买去!”谢夫人将今日之事说与他听,百感交集道,“虽说士农工商,高低分明,可买卖做起来的人啊,下可大肆铺张,上可结交权贵,过得可比咱们舒坦多了。”

  低级官员俸禄有限,要养家糊口,又要上下应酬,难免捉襟见肘。

  林劲松一听,顿时警惕起来,“你没收什么要命的东西吧?”

  前儿才抓了那么些人,今儿就有人送稀罕物,怎么看都有诈。

  谢夫人白他一眼,“我便是个傻子不成?前儿不是才跟你说过,你们衙门封了一间绸缎门面,凡是有过账面来往的商户都查了,隔壁的小姑娘倒霉催的,才跟那边做了两回买卖,也受了牵连。下头的兵士没轻没重的,那边只一个年轻姑娘,哪里吃得住吓?我听着吵嚷起来,怕出事,过去说了两句公道话,这不,倒叫她们好生感激。”

  她这么一说,林劲松也想起来,当下笑道:“原怪不得他们。你也别小看那些年轻姑娘,放眼杭州城,多少女掌柜?能闯出名堂的,哪个是寻常角色?一个个凶得很!光这几日查的,犯死罪的就有好几个,但凡兄弟们动作慢些,撕账本的、跳河的、咬人的,防不胜防……”

  谢夫人从镜子里瞅他,哼了声,“怎么,嫌我凶?”

  林劲松失笑,“听听,你又多想。”

  谢夫人一撇嘴,“说到抓人,这回你们闹得这样大,果然没事么?”

  “怎么会没事,”林劲松换过家常衣裳,洗了手脸去她身边坐下,“只怕此刻都玩儿命往各处通气儿呢,你且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要热闹起来了。”

  只要买卖做得够大,就不可能没有人脉,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就看谁的关系硬吧。

  谢夫人面带忧色,“做人留一线,你们也莫要逼迫太过,当心惹恼了上面。”

  外头看着是商户,可真正的东家还指不定是谁呢!

  “放心,我和无悲有数。”无悲是卞慈的字。

  顿了顿,林劲松又叹,“不过无悲锐意进取,此番动静颇大,上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过问一二的……”

  说到卞慈,谢夫人也是百感交集。

  那个兄弟确实不错,有什么好处也知道拉自家男人一把,待周围人也极义气,众人都愿意追随,只是……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林劲松的猜测没有错,卞慈前脚才带人抓的抓,封的封,后脚便被转运副使单继远传去问话。

  卞慈微微垂着头,“大人每日千头万绪,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怎好每每将些许琐事相扰?”

  单继远一听他这个四平八稳的语气便来了火,“琐事?一口气封了四个大铺子,三个是朝廷许可的盐商、茶商,不由分说便拿人下狱,连带着转运司内两名属官亦在其中,如此兴师动众,闹得人心惶惶,这叫琐事?”

  “转运判官总管转运司庶务,兼督察属吏,”卞慈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职责说了一遍,“证据确凿,下官并无僭越之处。”

  转运司自上而下,内设一正使、二副使,副使之下就是判官,所以严格来讲,卞慈所作所为确如他所言,皆在职务之内。

  甚至判官本可不必亲临,卞慈如此亲历亲为,便是朝廷知道了都要褒扬几句“勤勤恳恳”。

  “证据?”单继远皱着眉头,“证据何在?赃物何在?赃款、账本呢?为何不报与本官?”

  卞慈微微抬头,从眼帘上方瞧着他,似笑非笑,“前几日大人公务繁忙,以致连连宿醉,下官遍寻衙门上下而不得,已将证据交予童副使。”

  他刻意在“公务”二字上加重语气,立刻便透出一股难言的讽刺。

  转运司是个既辛苦,又有油水的衙门,每逢年节,自少不了各处应酬,至于下面想要奉承讨好的商户,那就更多了。

  从四月底开始,单继远便日日应酬,不分昼夜流连于各处宴席、会馆间,却是少去衙门。

  此刻被卞慈隐晦指出,他不禁老脸微烫,旋即便恼羞成怒起来,“他去岁刚来,一概事务尤显生疏,正该有个老资历的接管……况且衙门寻不得,你岂不知本官住处?”

  “大人,慎言!”卞慈骤然抬高声音,“此乃公务,怎可往私人宅院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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