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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而他的青焰炉,此刻安静得像潭静水。

  三柱香燃到第二柱末尾时,陆寒的丹炉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睁开眼,炉口飘出一缕淡金色的丹香,混着松涛的气息,直往人鼻尖钻。

  场中突然静了。

  赵云山捏着焦黑的药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周衡摸着下巴,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

  陆寒望着炉中逐渐成型的丹丸,忽然意识到体内那团光更亮了。

  他能感觉到剑意与灵力正在交融,像两条原本平行的河,此刻正试探着汇进同一片海。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破渊剑在腰间轻轻震颤。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与炉壁接触时的余温,而更深处,有团光正在跃跃欲试。

  仿佛在说,该出鞘了。

  丹炉内的青焰在陆寒意识里逐渐具象成剑形。

  他额角沁出薄汗,却仍能清晰回忆起林婉儿借他的《玄天剑诀》里那行批注——“意引者,非以力压,乃以神合”。

  此刻他的灵力不再是强缚火焰的绳索,反而化作引剑入鞘的手,顺着青焰翻涌的轨迹,将那丝若有若无的剑意轻轻送进火核。

  青焰先是剧烈震颤,炉口窜起半丈高的火舌,吓得旁边九号炉的弟子踉跄后退。

  可下一刻,火焰突然凝出锐利的棱角,如同一柄由光焰锻造的细剑,在炉内划出银亮的弧。

  陆寒耳中嗡鸣,识海里剑灵的声音更清晰了:“心火为炉,剑意为锤,锻的从来不是丹药,是……人心。”

  三柱香燃至最后半寸时,十二号丹炉突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陆寒睁开眼,只见三枚裹着金芒的丹丸正浮在炉口,每一粒表面都流转着细密的云纹——上品回灵丹的标志。

  场中死寂如霜。

  赵云山攥着焦黑的药渣,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他方才分明看见三号炉的火灵在陆寒起势时突然躁动,像是被什么更凶戾的东西惊到了。

  此刻他盯着那三枚金丸,喉咙里滚出嘶哑的质问:“周执事!他一个练气期的剑修,怎么可能控得住丹火?定是用了邪法!”

  周衡摸着颔下短须,目光在陆寒腰间的破渊剑上停留片刻。

  他没看赵云山,只对着陆寒道:“回灵丹讲究的是灵力温养,火候过则药性燥烈,过轻则药力不足。”

  他抬手虚点丹炉。

  “你这火,像在跟丹火论剑。”

  末了才瞥向赵云山。

  “外门大比只看结果,你若觉得不公,明日可去药庐找林姑娘验丹。”

  赵云山的脸涨得通红,玄色劲装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狠狠瞪了陆寒一眼,转身时踢到脚边的木签筒,铜筒骨碌碌滚出老远,惊得几只觅食的山雀扑棱棱飞上天。

  日头西沉时,陆寒被小徒弟引到周衡的静室。

  门帘是深青色的,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咚,混着远处药庐飘来的艾草香。

  周衡正坐在蒲团上擦拭玄铁令牌,见他进来,指了指案上的青瓷盏:“喝口茶,这是药王谷的雨前龙井。”

  陆寒捧起茶盏,青瓷触手生温。

  他注意到周衡擦拭的令牌上刻着残缺的剑纹,与破渊剑柄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知道我为何留你?”

  周衡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三十年前,有位剑修在玄天山巅与魔修大战,最后关头他的剑碎了,人也没了。”

  他叩了叩令牌。

  “这是他留下的,当年大战时,剑鸣声传了十里,连丹炉里的火灵都跟着震颤。”

  陆寒喉头发紧,破渊剑在腰间微微发烫。

  他想起秘境古墓里那具抱剑的骸骨,想起剑灵说的“吾主”。

  周衡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表面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他临终前刻的,说若有一日,玄天山再闻剑鸣引动丹火,便将此物交予那人。”

  他推过玉简。

  “你试试。”

  陆寒指尖刚触到玉简,识海里便炸响惊雷般的轰鸣。

  那个在秘境里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千年的沧桑:“归来吧,吾主。”

  与此同时,他胸口突然发烫,掀开衣襟,一道淡青色的剑纹正从锁骨处蔓延,像活过来的蛇,缓缓爬上心口。

  “这是……”他声音发颤。

  周衡的目光落在剑纹上,瞳孔微缩:“当年那剑修心口,也有这样的纹路。”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渐沉的夕阳。

  “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陆寒握着玉简回到丙字号院时,月已上柳梢。

  林婉儿留的灯还亮着,案头压着张纸条,字迹清瘦如竹:“丹成了?我就知道了。”

  他摸了摸发烫的胸口,又看了眼腰间的破渊剑。

  剑鸣声不知何时起,竟与他心跳同频。

  夜风卷起窗纸,漏进的月光在地上铺成银霜。

  陆寒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后山,那里有座废弃的练功场,他曾听老杂役说过,三十年前那场大战后,那里就再没人敢去。

  此刻他心口的剑纹仍在发烫,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伸手按住剑柄,轻声道:“看来……得去会会那座老院子了。”

第8章 月下剑影映孤灯

  月上柳梢头时,陆寒站在丙字号院门口,指尖还残留着玉简传递的震颤。

  案头林婉儿留的纸条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清瘦的字迹像在轻轻戳他心口。

  “丹成了?我就知道。”

  他摸了摸发烫的锁骨,那里的剑纹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钻,像是有根细针在骨缝里挑动,每跳一下都在说:去后山,去那座老院子。

  后山废弃练功场的断墙在月光下投出锯齿状阴影,荒草没过他的小腿,碎砖缝里还嵌着半截锈剑。

  他蹲下身,指尖擦过砖上的剑痕。

  深浅不一的刻痕里积着尘,却仍有股冷意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

  “就这儿了。”

  他抽出腰间木剑,这是从杂役库借来的最普通的松纹木剑,剑柄裹着的粗麻绳磨得他掌心发疼。

  《玄天剑诀》的基础御剑术口诀在脑子里转了七遍,他深吸一口气,灵力顺着丹田往上提,木剑突然嗡鸣起来。

  第一缕灵力注入剑身时,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木剑原本温吞的木气突然翻涌,像被扔进热油里的活鱼,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不对。”

  他皱眉加力,灵力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顺着剑脊疯狂外泄。

  木剑竟自己立了起来,剑尖直指苍穹,表面浮起淡青色纹路——那是他胸口剑纹的缩小版。

  “收!”

  陆寒大喝一声,手掌按上剑身。

  可这一按反似触了逆鳞,木剑“铮”地爆发出刺目青光,剑气裹着碎叶直冲云霄,在夜空划出一道亮痕,惊得半座玄天山的夜鸦扑棱棱乱飞。

  “谁在私用剑气!”

  远处传来巡山长老的怒喝,脚步声顺着山道狂奔而来。

  陆寒被反震力掀得摔在地上,后背撞在断墙上,疼得倒抽冷气。

  木剑还在震颤,剑尖扫过他的手腕,割出一道血痕,鲜血滴在砖缝里,竟滋滋冒起青烟。

  “笨蛋!”

  熟悉的清冷嗓音混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婉儿的身影从树后闪出来,素色裙角沾着草屑,手里捏着三张朱砂符箓。

  她指尖咬破,在符上点了三点,符箓“呼”地燃成红光,裹住那道乱窜的剑气。

  木剑“当啷”坠地,震颤声渐渐平息。

  陆寒撑着墙要站起来,却被林婉儿按住肩膀。

  她的手很凉,隔着粗布道袍都能感觉到温度:“你疯了?御剑术要筑基期才能稳控,你炼气九层就敢硬来?”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映得她眼尾泛红。

  “刚才那剑气要是伤了人,执事堂能扒了你的皮。”

  “我...”

  陆寒喉结动了动,看着她发间沾的草叶,突然说不下去。

  剑纹还在发烫,但此刻心口的灼痛竟比不过她眼底的担忧。

  他想起今早她蹲在药庐前给他煎药,被药气熏得直揉眼睛还笑着说“这味柴胡最是苦口”,想起昨日他被外门弟子刁难时,她抱着药篓撞开人群,说“陆师弟的丹方是我看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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